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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996后,我想期待一下4天工作制

还在因为996被宣布违法而兴高采烈?那你一定没听说过一周只需要工作4天的神仙日子。

在许多大厂员工还在做“用钱换命,还是用命换钱 ”的选择题时,一小撮国家已经悄悄向周周小长假发起了冲锋。

他们拿5天的钱,上4天的班。至于老板会不会因此破产——“哦,那是老板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一位前米其林餐厅员工在喜提3休周末时,欢喜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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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开”的老板着实不少。2018年的一天,新西兰Perpetual Guardian公司创始人安德鲁·巴恩斯(Andrew Barnes)在飞机上读到一篇文章,强调一个英国人一天有效的工作时间可能不足3个小时。

巴恩斯看不太懂,但他大受震撼。下了飞机立刻给人事经理发去一封邮件——“我们来实施4天工作制吧,缩短大家在公司的工作时间。”人事经理理都没理,直接把这封邮件塞进了垃圾信箱。

要知道,这在当时可是前卫的想法,人事经理认为这是个十足疯狂的点子。巴恩斯说:“我只需要他们一周工作4天,还付给他们5天的薪水,这能有什么问题呢?”

人事经理立刻联合领导层给他开具了一长串的清单,其中包括工作完成度下降、可能错失商机等一系列问题。

虽然不被任何人看好,巴恩斯还是坚强地把改革推行了下去。结果令人大吃一惊,施行4天工作制后,巴恩斯的公司业绩丝毫没有下降,人们几乎毫无滞碍地迅速把工作效率整整提高了20%。

这一点,在冰岛也得到了有力的证明。

冰岛是世界上最早进行大规模4天工作制实验的国家。

2015-2019年间,冰岛开展了一项覆盖2500人的大型研究,参与实验人员包括首都市政厅的行政人员、幼儿园老师、医生、办公室职员等各行各业人士。实验尝试在不减少薪水的情况下,将被试人员的工作时间从每周40小时缩减至35小时、甚至32小时,并观察他们的生活状态和工作效率改变。

最终,研究取得了“压倒性的成功”。根据英国智库Autonomy和冰岛可持续民主协会(ALDA)的报告:被试人员在实验期间能够更好地平衡工作与生活,生活压力水平明显下降,幸福感显著提升。与此同时,生产力与生产效率不仅没有下降,还有一定提升。

冰岛的4天工作制并非完全以自然日为单位,员工可以自由选择在一周中的某一天或某几天使用缩减的每周工作时间。

“我把缩减的工作时间用在晚上,每天早下班45分钟。”一名在市政厅工作的男士说道,“这样就可以去接我女儿放学了。我以前从来不知道,在放学的路上她会有这么多话想跟我说。”

作为一个人口只有35万,约等于北京朝阳区人口十分之一的小国,2500人相当于冰岛总人口的0.7%。也就是说,几乎每百人就有一人参与了这项实验。甜美的结果迅速传遍全国,各地工会备受鼓舞,纷纷找上当地企业,要求“同一片天空,同一种制度”。

到今年,冰岛已有 85% 的劳动人口确定将加入4天工作制计划。这让冰岛成为世界上第一个有望全体实践4天工作制的国家。也让冰岛连续5年霸榜世界幸福指数前五的位置。

冰岛模式的成功,给很多国家带来激励。英国、法国、德国、新西兰等都有企业或团体效仿冰岛,试图掀起一场自1817年后的最大革命。

1817年,社会主义者罗伯特·欧文提出“8小时工作制”,用以保护劳工的权益,使他们避免成为卓别林式的生产机器。而这一保护了工人近200年的制度,现在看起来,似乎已经有些过时。

就在本月,苏格兰也正式加入了冰岛式4天工作制阵营。苏格兰民族党承诺,将投入1000万英镑,用于支持企业缩短每周工作时间,以兑现竞选时“努力减少工时以提高生产率和劳动者幸福感”的承诺。该措施实施后,相应企业的劳动者工作时间将减少20%,而工资仍然维持原位。

懒散的欧洲国家率先走出这一步并不稀奇,但出人意料的是,盛产“打工斗士”的社畜之国日本也把4天工作制写进了国策。

今年6月,为了提供更多就业机会、提振消费,以及延长育儿时间,日本政府在作为经济财政运营指导方针的“骨太方针”中,加入了“允许每周选择性休息三天的制度”。

与冰岛模式不同,日本模式中,每周的40小时工时并未缩减,只是把第五天的工作均摊到了另外四天。研究者在调查了36家引入该制度的企业后发现,如果选择休息三天,大多数劳动者将不得不在其他四天延长工作时间,并完成第五天的工作量。否则要接受一定程度的降薪。

加班文化盛行的日本,竟然会推行4天工作制,这多多少少有点反常识。不过想想近年火爆的日剧,《我,到点下班》《出租什么都不做的人》《逃避可耻但有用》,你可能就能明白日本人现在有多不爱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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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在你看到的那些微博热搜之外,很多国家已经在践行实质上的4天工作制了。英国、法国、德国……在很多国家,每周工作不满40个小时早已是约定俗成的状态。

一位身处荷兰的留学生告诉我,周一和周五荷兰人基本处于半休假状态,研究室很少看到本地人出没。

另一位在美国西雅图工作的软件工程师也指出,在项目不紧张的时候,很多人会选择在一周中的某一天——大多数情况下是周五——work from home(在家工作),也就是变相休假。

还有一位芬兰的公司职员说,虽然芬兰没有明确缩减工时,但疫情期间远程办公比例大大增加,在家只要不是开会,基本上可以说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样看来,从政府层面推动新工时制度的建立,与其说是一场革命,不如说是顺应民间现象的一种努力。

另一方面,已经实施的四天工作制实验,展现出了一系列独特的好处。

其一,员工的工作效率得到明显提升。新西兰奥克兰大学在针对本国开展的实验进行研究后发现,工时减少后,员工每小时生产力提高了 20%。

巴恩斯的一位员工曾经热爱上班摸鱼,但现在却有些烦恼。他说,妻子总在上班时间给他发来网上的房产链接,商量买房的问题——当然,这证明妻子也在摸鱼——这令他倍感压力,因为现在是4天工作制,他没有时间摸鱼了,如果不高效工作,他会感觉不敢跟同事对上眼神。

其二,员工感觉工作与生活的平衡更好了。冰岛的实验中,劳动者报告,自己可以拥有更多的时间处理家务、陪伴家人、发展爱好,或者只是单纯地休息。这令他们可以更好地面对新一周的工作,有效减少疲劳。

在英国一家设计公司Normally工作的Basil说,施行4天工作制后,他被老板严肃约谈了。因为他总在周五周六的休息时间回复工作邮件,这让老板非常担心,怕他成为工作狂,无法享受休闲生活。

其三,4天工作制对环境更加友好。日本微软公司试行4天工作制的1个月中,当月纸张消耗减少了58.7%,电力消耗减少了23.1%。

据Platform London报告估算,如果英国全面推行4天工作制,那么到2025年,英国的碳排放量每年将减少 1.27 亿吨,相当于减少了 2700 万辆汽车上路。这种减排来自更多的家庭料理、更少的通勤以及办公场所能源消耗。

其四,4天工作制还能带来更多的社会效益,包括增加就业岗位和提振消费。德国最大工会IG Metall去年8月呼吁,在汽车行业引入4天工作制,因为这将为受电动汽车影响巨大的德国传统汽车行业,创造数千个就业岗位。

当然,也有人并不欢迎4天工作制。

很多企业经营者,尤其是劳动密集型行业老板认为,4天工作制会带来沉重的人力负担。与可以通过提高工作效率来完成同等生产量的白领工作不同,工厂里的工作一旦压缩时间,生产量必然下降。而为了维持原有产能,经营者就不得不掏钱雇佣更多工人。

日本人对于4天工作制的种种担忧:无法接受降薪;工作日工时过长;如果搞副业就是变相增加劳动时间,图源:yahoo

除了老板之外,员工也有各种各样的担忧。

一位曾在日本雅虎工作的朋友告诉我,雅虎引入了可自由选择的3休制度。员工可以根据自身情况来决定,是否申请每周多休息一天,休息的这一天将扣除相应薪水。虽然这本身是个十分灵活的制度,但在实际执行过程中却不尽如人意。有些育儿负担比较重的员工,可以比较轻松地选择多休,而作为单身汉的自己,则感受到了比较大的压力:

“日本工作场所很看重‘氛围’,你要会读空气。作为单身汉申请每周工作四天,很容易被周围人看成不上进的人,虽然很苦恼,但这一点也是不得不考虑的。”

也有人担心,会有公司拿鸡毛当令箭,强制要求自己少上一天班,从而少发一天工钱,以减少人力开支。

这些担忧在经济实力比较薄弱的人群中最为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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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其实也早已有人提出“4天工作制”的愿景。

2018年,中国社会科学院出版《休闲绿皮书:2017~2018年中国休闲发展报告》,其中建议,在我国劳动生产率达到一定水平的前提下,可实行每天工作9小时,每周工作4天的四天(36小时)工作制。

从2020年到2025年,在东部地区的某些行业试行;从2025年起,在东中部地区的某些行业实行;从2030年起,在全国范围内实行。这样就可以取消挪借拼凑的小长假,实现真正的假期自由。

也许有人会说,996都没解决,就想着连休3天,岂不是痴人说梦?

就像我在上海的一位朋友提到的案例:她的单位有一位人事经理,思想比较前卫,听闻国际上的风声,就去探了老板的口风,看有没有可能让公司与国际接轨。结果,现在这位人事经理已经被辞退了。

但一组有关工作效率的数据,也许会给你带来一些不一样的看法。

美国媒体In These Times在一篇名为Slacking Workers of the World Unite(《全世界摸鱼员工联合起来》)的报道中指出,全世界范围内,员工平均每天的摸鱼时间有1到3个小时,在工作时间,人们完成了70%的色情网页浏览和60%的网上购物。

微博“@程序员那些事”开展的一项调查显示,27.5%的受访者每天只有1~2个小时专注于工作,另有36.2%的受访者每天专注工作低于5个小时。

英国媒体调查,英国人每天有效工作时间:2小时23分钟

在望京某互联网大厂工作的一位朋友告诉我, 每天7点吃完晚饭,基本就进入了摸鱼时间,在电脑前装作忙碌的样子,等完8点的餐补和10点的打车补助后,就可以回家了。

另一位在某家网络公司工作的中层表示,虽然刚刚结束一个007的工作周期,但不得不承认,其中有不少时间是在摸鱼与“被迫摸鱼”中度过——项目推进过程需要协作,有时等待的时间比实际工作的时间更长。

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是有的。

实际上,1995年5天工作制刚刚在中国全面实施的时候,也有很多工厂认为会严重影响工作效率,因此阳奉阴违。但在之后整体风气改变的影响下,最终都顺应了制度。

现在人们把一周工作5天看做天经地义,仿佛开天辟地以来就该如此。殊不知,从建国后的6天工作制过渡到5天工作制,到现在才过去26年。

我们对5天工作制的接受是如此迅速与顺滑,对4天工作制为什么不能有同样的期待呢?

今后伴随少子高龄化的发展,出生率降低,人们的预期工作寿命增长,与此同时,机械代替人力的进程加强,我们必将面临如何更好地平衡工作与育儿、如何创造更多就业岗位、如何拉动经济需求发展的困境。

4天工作制,也许将为这些社会问题的解决提供一条出路。

至于4天工作制之后会不会有3天工作制,3天工作制之后还会不会有2天工作制,谁也说不清楚。

毕竟休假这事儿就像套娃,当你习惯了现有的时间分配,就很难再感受到幸福。

想当年,1996年春节晚会上,冯巩和牛群表演相声《明天会更好》,牛群说:

“以前我就怕过礼拜天,因为一过礼拜天我就得上丈母娘家干一天活,比我上一班都累。现在不怕了,双休日了,一天的活两天干,还能白吃六顿饭。”

他又怎么会想到,在当下的年轻人眼里,双休的周末同样短促得令人捉襟见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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